車行兩天，背上有鳥翼盤旋

繼續尋找古人在家鄉土地的文字足跡，時間來到1697年，臺灣已是大清帝國的領地，因為福州火藥庫失火突然有個任務從天而降，郁永河領命來臺灣採硫磺回去。這是一趟任務之行，他過程一段十個月的冒險之旅，寫了一本遊記《裨海紀游》，裡面最有名的段落就是收入中學課本的北投採硫紀錄，其實還有郁永河從臺灣府城徒步走到淡水八里的觀察筆記。

農曆四月時節，郁永河的西部徒步探險大約花了近二十天，在雲嘉地區的路線從諸羅山社(嘉義)開始趕路，經過打貓社(民雄)、他里霧社(斗南)，夜宿柴里社(斗六)，然後隔天一早，渡過寬廣的、有著黑色沙土的濁水溪。

這段有趣的描述在於記錄路上看到的人們，幾乎是全身刺青，背上刺有鳥翼盤旋，從肩膀到肚臍的部分則有網狀的斜紋，兩個臂膀刺著猙獰的人首，手上戴著成串的鐵鐲子，並且有著大耳輪。有時髮上還插有雞尾羽毛，迎風搖曳。男人是這樣，而女人則多有裸身舂米工作，作為漢人冒險家視角，他對中部地區的顏值評價是：多白皙白晰妍好者。

回到路線圖，從他里霧社到柴里社，我想這段路應該是沿著溪水走，我猜這條路很有可能是2021年的我每天下班從斗六走回斗南的那條路，避開車水馬龍的台一線，那條路在田野之中，經過三個以姓氏為名的小村莊，然後接到斗南將軍崙，而不遠處是舊社，那裡是他里霧社的舊址。那些平埔族的痕跡已經散得很細碎了，只剩下地名中的「社」字。

我騎著安靜的電動機車，經過這些小村莊，那些名字顯示他們是漢人家族開墾的村落，通常也是靜謐，偶爾看見有些耆老聚在廟口，更多的是鳥群盤旋於稻田、河岸、竹林之上。經過之時通常是落日時分，有時天空會有柔和的粉紫和藍紫之色，晚霞的狼狗時分，四百年前乘坐牛車的隊伍走過，前哨隊伍有人站上河岸沙丘遠眺，背上刺有鳥翼的男子迎風而立，頭上的冠羽閃映著夕陽餘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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